【楼诚】戏文ch24.荒原
明诚是个孤儿，从记事起就在孤儿院，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，也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。
战争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。
无关正义或者邪恶，仅仅是生存的需要。
没有哪个孩子不渴望食物和玩具，而孤儿院里并不会有充裕的物资。
更大的强壮的孩子会理所当然地抢走较弱小孩子的东西。
这是孤儿院里的丛林法则。
他的体型不占优势，瘦弱如豆芽菜。
所以，最早习惯的，就是饥饿。
事情并不只是这样。孩子的残忍有时候是大人想不到的。
有一次，他被关在柜子里，关了一天，因为试图护住自己的小饼干。
柜子里面是黑暗的，他很害怕。可是流了再多的眼泪也没有用，嘴巴里塞着手绢，手也被绑着，泪水一直往耳朵里跑。
那时候是三岁还是四岁，记不清了，但是，那种恐惧却保留了下来，到了现在，他还是会害怕封闭的黑暗空间。
因为义务教育的存在，基本上所有孩子都可以上学。
学校是个小型社会，遵循社会习定俗成的认定：没爹没娘的孩子因为无人管教，所以必定粗野，容易堕落。
一旦什么罪案说起某个少年犯，必然大书特书他的家庭背景，丧父、丧母或者家庭不和云云。
学校里两个孩子若发生什么小摩擦，家长接孩子时往往口不择言，一定是缺管教一方的野蛮行径。
你没有可口零食，所以想抢我家孩子的零食。你没有精美文具，所以眼红我家孩子的文具……
但实际情况可能是：零食掉地上了，所以想阻止对方吃；铅笔不够尖了，想削一下再还……
稍微有点委屈，明明自己并不是坏孩子。
明诚还是很喜欢学校。
他喜欢上课，老师把课讲得很明白。
非常喜欢图书馆，有很多书。那里面有个不一样的世界。
十岁的时候，人生出现了重大转折，有人领养了他。
第一年简直是生命中最快活的日子。
养母是个钟点工，收入不高，但对他是很好的。
他穿上了新衣服，还有了玩具、零食、新文具。米浆的香气暖融融的，叫人打心里欢喜。
永远都记得上五年级时收到的第一个铅笔盒。是个铁皮盒子做成的，上面印着小小的黄色的雏菊。
希望她一直这么喜欢他。
然而第二年就知道了全是痴心妄想。开始莫名其妙地挨打、饿肚子，床也不许睡。
于是明白一件事情：平白得来的好，随时会失去。
好在，还有上学的时候。
上学路上会经过一条小路，沿途野花这里一簇那里一簇地杂乱开着，全无章法。但它们是这样生命强盛的花朵，被人一遍遍地踩踏之后又一次次顽强地冒出头来。
在走到学校之前，他小心地把兜里的一根火腿肠吃掉，这是维持一天生活的热量。
除了上课，最喜欢去图书馆看书，不为黄金屋和颜如玉，而是因为很多的疑惑都可以从中去寻找解答。
只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伤害。如果不想无助地被生活吞噬，那么就去打垮它。
他很聪明，又足够勤奋，所以成绩非常好。
然而他上不了大学，因为没人出学费。
那也没有关系，自己挣就是了。他已经18岁，不会被归于童工。
离家的那一天，他做了件坏事，窥视了养母的秘密，那个日记本。
养母的奇怪举动有了合理解答。
之所以被领养，是因为养母以为他是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生孩子，而事实上并不是。
那个搞大了她肚子又信誓旦旦说着一定回来娶她的男人一走十二年，从没回来过。她辗转打听到，那个人把生意做得不错，早娶了老婆有了孩子，把她忘到九霄云外。
她失去了青春年华，未来又毫无指望，只能将一腔怨愤向孩子发作。
执意求取的结果就是这样，既伤人，又伤己。
打了几份零工，在一个清吧驻唱的时候，他遇到梁仲春。
给小费时，这个男人说：“我觉得，你可以尝试一下表演，去个专业院校学一学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“听你静静唱歌，感觉就像在说一个故事。你的表情、眼神、肢体都在一致地为这个故事服务，我完全被你带了进去，这是可能成为一个演员的潜质。”
19岁，带着攒了一年的钱，他考上了苏影，也在那一年，遇见明楼。
他在实验剧场里面，看着这位已经毕业的师哥排练。
开始前和开排后像是两个人，无论气质、神态、声音，还是走路的方式。
把自己塞进角色的框架里面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。
表演课所学到的理论具象化地呈现于眼前。
明诚很安静地一遍遍看了他的表演。
那部话剧的名字叫做：红日。
此时，距离他们第一次合作，还有七年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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